21世纪是属于中国的吗？

张铁志

20世纪90年代初期，人们相信历史即将终结在资本主义与自由民主，还相信彼时的中国虽然避免了苏联和东欧的命运，但迟早会加入这个不可逆转的历史洪流中，温和的版本是“和平演变”，极端的版本则是“中国崩溃论”。

进入21世纪，中国崛起了，许多西方人开始逐渐放弃上述幻想，一部分理论家开始相信中国会找到自己的现代化模式，一部分战略家则鼓吹“中国威胁论”，2008年之后，一些人更进一步强调，在21世纪中国将统治世界。

主 要的范例之一就是英国学者马丁•贾克2009年出版的《当中国统治世界》， 最新的则是哈佛知名历史学者尼尔•弗格森(Niall Ferguson)的新着《文明：西方与其他》，以及另一本包括他在内的四人辩论小册子《21世纪是属于中国的吗？》，其他三人分别是美国前国务卿基辛 格、《时代》周刊主编法利德•扎克里亚（Fareed Zakaria）以及中国经济学者李稻葵。

这个辩论分成正反两方，基辛格和扎克里亚反对这个命题，弗格森则赞成，而李稻葵作为一名中国学者，虽然站在正方，却否认中国将会称霸世界的可能。

中 国此前一直采取“韬光养晦”的策略，但过去10年，中国更愿意积极介入国际社会：一方面在发展中国家进行大量投资以确保取得资源并强化与这些国家的联盟关 系，另一方面开始挑战既有国际秩序的游戏规则及西方的民主人权和自由市场价值等。这两者又是结合的，与发展中国家进行经济与政治结盟有助于推广“中国模 式”。显然，中国的确可能成为反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霸权阵营的龙头。

关于中国的能力，我们已经听到太多的惊人数字或预测，如到2030年中GDP会如何、占世界经济比重会如何等等，而中国的军事力量也会随着经济实力增长而增强。另一方面，西方的衰落也是一个不断被证明的事实，尤其是现在，美国和欧洲的经济是如此脆弱和令人不安。

但 反对“中国称霸论”的人认为，从意愿上来说，中国不会有“称霸”的企图，而是依然会以确保国家主权安全与国内发展为优先。从现实主义的国际政治逻辑来说， 新崛起的国家之所以挑战国际秩序，并不是因为他们就是想称霸，而是为了确保自己的安全；也唯有去扭转现在不利于自己的国际秩序，才是自保的关键策略。所 以，中国未必想“称霸”，但确实有挑战国际秩序的诱因与意愿。此外，中国在当下或者未来，国内有太多燃烧的社会矛盾让其焦头烂额，也未必有余力去“称 霸”。

总之，中国已经或者即将成为世界的主要强权国家，会冲击既有的国际秩序，但未必代表这就是称霸全世界。当然，在未来的新国际秩序 中，两种价值观、治理模式，两种现代性的冲突是无可避免的。不过，这些讨论的前提几乎都是中国会维持当前的政治体制，但中国的政治体制到底会起什么样的变 化，而这个变化（如民主化）对于中国的外交行为会有什么冲击，恐怕是我们必须要思考的另一个问题。

（本文作者张铁志，台湾知名政治与文化评论人，现任台湾《新新闻周刊》副总编辑，今年于两岸出版《时代的噪音：从迪伦到U2的抵抗之声》，并担任多个NGO的理事与董事。文中所述仅代表他的个人观点。）